Niv Bavarsky
许多父母都会记得某个被自己的宝宝惊呆的时刻。或许是孩子在幼儿游戏班里第一个学会唱一首歌,或许是她竟然知道关于外太空的一项冷知识。这些父母可能会悄悄猜想:难道我的孩子是天才?
很可能并不是。天才的定义是,一个孩子在步入青春期之前,就在某个要求甚高的领域有了与成人专业人士比肩的表现。真正的天才是极其稀有的。这世上每出现一个点亮格莱美(Grammys)舞台的乔伊·亚历山大(Joey Alexander),同时就会有成千上万有才华、但称不上是天赋异禀的儿童音乐人。
我们知道神童的存在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16世纪的时候就有个年幼的莫札特会谱写交响曲,让观众叹为观止。有关天才的学术调查也可追溯到至少90年前。
不过我们还是无从得知,是什么造就了真正的天才。世界上没有能找出天才的血液测验或是基因筛查技术。我们也不明白这些人是如何达到这般境地的。一个8岁孩子为何能在大学课堂上领先群伦?一个18个月大的幼儿又怎能倒背字母表如流?这些问题看来可能不是那么重要。毕竟一个孩子是不是“正式认定”的天才,对她的人生影响微乎其微。家长通常也不会因为孩子的成就太高而为其寻求治疗。
可是,如果了解天才可以帮我们了解另一种看来毫不相干的病症呢?譬如说自闭症?
自闭症与天才之间的关联,目前尚未得到证实。天才通常不是自闭症患者(他们不像那些有学者症候群的人,常在身负奇才的同时患有自闭症),也没有这种病症特有的社交或沟通障碍。但这两者确实在某些方面有所交集。
天才和许多自闭症患者一样,对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有着几乎无法满足的渴求。萝伦·沃耶尔(Lauren Voiers)是来自克里夫兰地区的艺术天才,她在青少年时就常作画至深夜,有时甚至在第二天上学前,整夜都没阖眼。这听起来很像自闭症诊断标准的其中一项:“拥有高度局限、异常执迷的兴趣。”
天才还拥有超凡的工作记忆。本文两位作者之一鲁思萨茨博士在2012年发表的一篇报告指出,她研究的所有八位天才,都在工作记忆这方面得到百分等级99的高分。就像神童物理学家雅各·巴奈特(Jacob Barnett)上《60分钟》(60 Minutes)节目受访时说过的,“我听过的每个数字或是数学问题,都永远记住了。”极端的记忆力也是一向和自闭症关联的。里奥·坎纳(Leo Kanner)博士是在1940年代最早诊断出自闭症的科学家之一。他注意到有些自闭症儿童可以背诵“数量惊人的童谣、祷词、动物名称、总统名册、顺序或倒序字母表”。《自闭症与发育障碍期刊》(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在2015刊载了关于天分与自闭症的一份论文也指出,他们研究的超过200位患者中,有半数以上的人拥有非比寻常的极佳记忆力。
最后,天才与自闭症患者都有明察秋毫的好眼力。西蒙·巴伦-柯恩(Simon Baron-Cohen)是研究自闭症的学者,他与同事曾称绝佳的眼力是“自闭症大脑的普遍特征”。这也是“自闭症谱系商数”(Autism-Spectrum Quotient)里的评量类别之一。这个量表是巴伦-柯恩建立的,用来检测自闭症的各项特征,大家可以用它来自行检测。巴伦-柯恩的其中一位研究对象乔纳森·拉塞尔(Jonathan Russel)住在纽约,是个20岁的音乐天才。他曾诉说自己在听到地铁的铃声稍微走音的时候,是如何饱受惊吓。
除了认知能力上的相似性,很多天才儿童还有患自闭症的亲戚。在2012年的那项研究中,有半数的天才都有一名患自闭症的亲戚,而且关系至少近至甥侄或祖父母。其中有三名天才在小时候曾被诊断为自闭症,不过他们长大后似乎摆脱了这种病。
甚至还有证据表明,二者之间可能存在基因上的联系。在2015年发表于《人类遗传》(Human Heredity)期刊的一篇论文中,鲁思萨茨博士和她的同事曾对多位天才及其家人的DNA进行研究。他们发现,这些天才及其患有自闭症的亲戚的1号染色体短臂位置,似乎都有一种或多种基因突变,这在他们其他的神经发育正常的亲戚身上是没有的。尽管这个抽样基数很小(这项发现是基于对五个天才的大家庭的研究),但从统计学角度讲,这个数据很值得关注。
或许天才们患有一种非常少见的特殊类型自闭症:他们拥有许多与自闭症有关的优势,但却很少有这类患者遭遇的那些困难。果真如此的话,天才就不仅对于人才研究而言非常重要,对自闭症研究也是如此。
当然,自闭症的种类极其繁多,一例自闭症诊断不一定就能指向某种潜在的生物学异常。就算是几个兄弟姐妹都患有自闭症,往往也是由不同的基因风险导致。所以一些研究人员在提及自闭症这个词时,往往喜欢用复数形式,而非单数。
我们不想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自闭症和天才之间存在潜在的联系,并不意味着患自闭症的人实际上都是天才。实际上,天才有可能是存在患自闭症的风险但并未真的患病的人。
通过确认“抗逆基因”的存在,科学家们已经给好几个医学领域带来革命性的改变。“抗逆基因”是指为防止身体患上特定的疾病而出现的突变。艾滋病、心脏病和二型糖尿病的研究人员已经调转传统治疗的方向:不是只盯着已经患上某种疾病的人,而是对仍处在健康状态的高风险个体进行调查。
从理论上讲,天才和自闭症的研究也可以采用类似的方法。天才可以被看作尚未患上自闭症的“高风险”人群,可以帮助我们提高对自闭症的了解。我们不见得一定能从中找到一种治疗或治愈自闭症的方法,但我们可以加深对它的了解,这是非常重要的。
在理清大脑功能失调的潜在生理因素方面,科学家们取得了一些进展。比如,美国国家心理健康研究院(The 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开始进行一项名为“研究区域标准”(Research Domain Criteria)的创举。他们无视《精神障碍诊断和统计手册》(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所做的分类,而专注于将基因研究、认知科学、行为研究及其他方面的数据进行集成,创建一个研究大脑功能失调的新研究框架。正如该项目代理主任莎拉·莫里斯(Sarah Morris)所说的,它的“最终目标是,有了更好的诊断,就可以更好地进行治疗。”
搞清楚一个口若悬河地讲述外太空知识的孩子,是相对于同龄孩子稍微有些智力超前,还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也许不只是为了明确是否值得夸耀那么简单。它还能帮助我们解开一部分自闭症的谜团。
金伯利·斯蒂芬斯(Kimberly Stephens)是一名作家。乔安妮·鲁斯萨茨(Joanne Ruthsatz)是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心理学助理教授。两人著有《天才的表亲:自闭症与天才的家庭联系》(The Prodigy’s Cousin: The Family Link Between Autism and Extraordinary Tal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