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非牟利科学网站《千秋万代》(Aeon)刊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近代科学史家戈登(Michael D Gordin)的文章说,今天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地质学……等等,绝大多数自然科学领域的通用语文是英语和英文。无论是出版物、会议、电邮、网络电话会议……,现代科学就是英语和英文的科学。
现代科学语言单一到了排他的程度——每个人都使用英语和英文,几乎排除了其他语文。但实际上西方科学有两种基本的语文系统:多国语文系统和单一语文系统。而后者是新的系统,在1920年代才开始浮现,到1970年代才逐渐淘汰了已有数世纪之久的多国语文系统。
在中世纪中期和文艺复兴时期,西方的科学语文是拉丁语文。那时西方杰出的人文主义学者都知道,之前几个世纪的自然哲学是靠阿拉伯语文传承,而不是中世纪早期几乎灰飞烟灭的古拉丁语文和希腊语文文献。西方学术正是靠将欧洲古典语文典籍的阿拉伯文本,再次翻译成中世纪拉丁文本而复兴。其后从15世纪到19世纪,构成西方科学的两大领域——自然哲学和自然史,都奠基于通晓多国语文的企业。但拉丁语文不仅没有与之抵触,反而因之巩固,成为描述万物本质的载体。
但这时已没有人的母语是拉丁语,也没有人把拉丁语用作口语。正由于拉丁语文不是特定国家的民族语文,才能成为恰当的书面科学和学术语文。直到19世纪头三十年,拉丁文都是学术精英的语文。虽然近代科学源自文艺复兴时期的多国语文环境,但随着19世纪欧洲工业化,学术研究的效率要求改变数世纪之久的多国语文系统。1850年代开始,多国科学语言开始压缩成英文、法文、德文,大致平分秋色。
然而三种科学语文毕竟是负担。于是19世纪20世纪之交,欧洲有人设想人造的“世界语”,像中世纪的拉丁语文一样,作为中立的自然科学通用语文。果然,今天我们生活在世界语倡导者的梦幻世界中,但自然科学的通用语文是英语——那并不完全是所谓中立语言,而是最强势国家的民族语文。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大量苏联科学家和工程师成为美国新的科学竞争者。在1950年底和1960年代,世界约四分之一的出版物是俄文的。俄文成为仅次于英文的第二大支配性科学语文。但1970年代后,俄文出版物的比例开始下降,世界各地的科学家倾向于使用英文。
美国人没有能力或者拒绝学习俄语,更不用说其他外语。随着美国化的科学体系越过大西洋出口到其他英语国家或非英语国家,科学进一步英语化。欧洲人、拉丁美洲人和其他地区的人,也乐于接受新的英文单一语文科学体系。欧洲其他语言国家纷纷停止用德文、法文出版科学著作,转而使用英文。
现在可以满怀信心地说明两件事。第一,非英语国家向语言培训和翻译投入大量资源,花大力气维持如此规模的单一语文体系。第二,即使英语国家今天就消失,英语仍然会是重要的科学语文。道理很简单,因为已存在的巨大惯性使然。(林孟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