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科技北京时间3月13日消息,据国外媒体报道,当人们对于疫苗风险或精油在肝癌晚期治疗中的疗效等问题有强烈看法的时候,你就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如果你尝试说服他们,那可能就要做好时不时擦一下脸上唾沫的准备——理解这些人并不是一件特别有回报的事情。近日,gizmodo网站的Giz Asks栏目邀请了几位心理学家和历史学家,对人们为何相信伪科学的问题做出了解答。
罗伯特·迈克杜格尔(Robert MacDougall),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历史学助理教授,主要研究19世纪美洲的科学和伪科学历史
认为我们会因为事情的真假而选择信与不信,这样的想法有点可爱。一般而言,“真实”是某种观点的一个有用特性;它为我们心灵和思想的斗争提供了一些竞争优势。但是,“真实”并不是使观点成立或传播的唯一标准。当信念为相信它们的个人或社会提供某些有用的功能时,它们才会持续存在。当你深入思考时,一些奇怪或错误的信念所导致的结果往往就显而易见:人们相信快速致富的计划,因为他们确实很想快速致富;人们相信能带来奇迹的治疗方法,因为他们非常想让身体好起来。人们相信鬼魂和降神会,因为他们并不希望挚爱的人离去。
作为历史学家,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些由特定信念导致的结果不那么明显的事件。在19世纪90年代,几百名美国人——其中大部分是已婚女性——远离家乡和家人,在佛罗里达州南部建立了一个名为“科瑞许公社”(Koreshan Unity)的公共乌托邦。这个公社的成员都坚定地认为地球是空心的,而我们就居住在地球的内部。很难理解科瑞许教的信仰者从这个信念中获得了什么好处,但如果你深入挖掘,你就会发现他们还要求严格的两性平等,并为所有人提供永久的独身生活。“相信地球空心论,你就再也不必发生性行为了。”
并不是所有观点的产生都是平等的。历史和心理学都表明,当一些信念支持我们对自己的描述时,我们就会非常顽固地坚持这些信念,即使是错误的信念。这就是为什么总会出现一些似乎在维护非正义或不正常观点的“牛市”,比如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种族主义伪科学,或者现在对气候变化的否定。奴隶主,还有CEO们,都希望再次确认他们不是坏人。这也适用于那些相信良好科学的人。我亲眼见证过一些科学理论;我发现飞机和青霉素特别有说服力。但是说实话:我之所以相信科学,也因为我认为自己是那种相信科学的人。这巩固了我认为自己具有理性和受过良好教育的看法,也符合那些我尊重的人的看法。一个生活在21世纪的地平论者(就我所知,现在已经没有地球空心论信仰者了)之所以会被这种理论吸引,原因是他们的自我认知——一个不能被科学教师或电视专家等权威人物所愚弄的叛逆者。我仍然确信地球是圆的。但是,地平论者和我的动机更多的都是来自于我们对自己的看法,而不是对地球的看法。
这也是你无法用权威的论据来对抗地平论者或反疫苗者或其他任何伪科学的原因。如果你想打击错误的信念,那你就必须问:“这个信念对持有它的人有什么作用?”然后你才能开始行动。
克里斯托弗·法兰奇(Christopher French),伦敦大学金匠学院心理学教授兼异常心理研究组负责人,主要研究超自然信仰和体验,以及认知和情感的心理学。
大多数人并没有很好地理解真正的科学,因此如果某个观点以“科学化”的语言进行描述的话,就很容易被他们接受。于是,医疗伪科学的传播者就会自由地使用诸如能量、振动、频率、公正等术语来描述他们的产品或方法,但这些术语的使用都没有像物理学家使用它们时那样精确。
许多伪科学人士还会提到真实科学中的最新观点,暗示他们的主张来自最新的前沿理论。一个例子是有人宣称顺势疗法与量子力学是一致的,但事实上顺势疗法与任何公认的科学理论都不一致。而且,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顺势疗法有超过安慰剂的任何治疗作用。
这强调了伪科学的另一个特点:伪科学的支持者选择完全忽视所有推翻他们主张的证据,并且经常提供各种伪造的理由。这些理由包括以下几种:(1)你们所谓的科学太过粗糙,不足以测量相关的效应;(2)你们的测试根据的是对伪科学理论的错误理解;(3)必须在恰当的条件下才会有好的效果,但你们达不到这些条件。事实上,这些理由只是内在的漏洞,用来使伪科学人士立于不败之地。
一些伪科学在本质上是不可证伪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所谓的科学创造论(Scientific Creationism)。为了反驳所有表明地球比“年轻地球创造论者”宣称的几千年历史更古老的证据,科学创造论者声称上帝创造的地球已经具有了先前存在的证据(比如岩石中的化石,来自遥远恒星的光线,以及伊甸园中树木的年轮等)。如果发现了这种固有的不可证伪性,那就可以断定我们面对的是伪科学。
最后,伪科学之所以这么流行,是因为它们往往为人们提供了希望成真的信念——从医疗奇迹到仁慈上帝的存在,再到死后的生活以及其他许多事物。另外就是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又称确认偏差、验证性偏见)——所有认知偏误中最普遍和最强大的一种——和糟糕的批判性思维能力的结合。
Corinne Zimmerman,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心理学教授;Emilio Lobato,加州大学默塞德分校认知和信息科学博士研究生
我们认为,我们不需要诉诸任何特殊的心理机制来理解为什么人们会相信伪科学主张或拒绝科学主张。
每个人都依赖于各种各样的心理捷径,这些捷径可以让我们更轻松地度过每一天,但是我们这么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那就是无法完全准确地了解这个世界。许多这样的心理捷径被称为“认知偏见”,伪科学信念经常利用我们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普遍认知偏见。
例如,一种常见的偏见设计所谓的“目的论思维”,即人们在看待世界时,会以功能和目的来理解他们所经历的一切。这是有道理的,你可以发现生活中到处都是带着目的做事,或者通过所作所为想达到某种作用的人。因此,人们很容易认为生物或物理现象的存在也是为了某些目的,而不只是物理、化学或生物过程的结果。云的存在并不是“为了下雨”,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比“水循环”中涉及的能量交换和物质转化更容易理解。而且,大多数人不需要为了生活而了解水循环,因此没有准确理解云的存在并不会带来多少压力。同样地,理解生物演化的无数过程及其机制,要比相信生命是由一些强大的存在有目的地创造出来的信念复杂得多。所以,尽管所有的科学证据都不支持,但在“创造论”和“智能设计论”这样的术语下还是可以找到许多伪科学信念。
我们的另一种普遍性的认知偏见是“本质主义思维”的倾向,这种倾向试图在理解类别差异时,将其归因于类别的一些基本的和不变的本质。这种倾向有时是有意义的,因为不同实体——比如活动物体和不活动物体,或者生命体和非生命体——之间确实存在本质差异。但是,一些伪科学观点利用了我们的本质主义思维倾向,宣称男女的数学能力,或者不同种族类别之间智力上具有不可变的差异。事实上,大多数“科学种族主义”,或者认为特定种族群体具有优越性或劣等性的伪科学信念,都主要源于利用这种对本质主义思维的普遍偏见来支持逻辑上和科学上荒谬的结论。
我们还有一种认知偏误是,倾向于相信他人在我们幼年时灌输的证据,并一直持续到成年。作为成年人,我们倾向于采取默认立场,即我们被告知的是真实的情况,除非我们有利用假设别人撒谎或试图欺骗我们。所有的认知偏误都是让人们对他们的世界有了“足够好”的理解,而不是对世界有深刻的理解。而且,我们有许许多多的认知偏误——上面只提到一小部分。由于认知偏误确实让认识世界变得更加容易(即使以准确性作为代价),因此许多伪科学信念往往是一种极端版本的认知偏误或多种认知偏误的组合。
迪恩·基思·席蒙顿(Dean Keith Simonton),加州大学心理学荣誉教授
赞同伪科学信念的人可能有许多不同的动机。有时候,他们的目的是捍卫一个更基本的信仰体系,正如圣经教条主义者发现自己有义务支持创造论一样。其他时候,反科学的观点只是出于一厢情愿的想法,甚至是绝望的希望。在许多对不治癌症的奇迹疗法中,可以找到太多悲惨的例子。或许对占星术的个人信仰也具有类似的,但更温和的功能:渴望能够控制那些无法控制的事物。至少可以说,每日星座运势赋予了人生某种意义,如果失去的话,就会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作为科学家,我发现伪科学信念的另一种表现方式更加引人入胜,那就是科学家们自己相信这些信念的时候!在今天看来,艾萨克·牛顿可能是因为他对物理学和数学的开创性贡献而更加出名,但他其实把相当长一段人生用在炼金术上,包括寻求能将基本金属转化为金或银的‘贤者之石’。约翰内斯·开普勒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也是一位著名的占星家,曾利用占星术来赚取金钱。莱纳斯·鲍林(Linus Pauling)获得过诺贝尔化学奖,但他也主张用大剂量的维生素C来治疗癌症。虽然我个人对超心理现象的实证持怀疑态度,但许多有名望的科学家并没有这种怀疑主义,包括研究心理学的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被誉为“美国心理学之父”)。
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显而易见的反常情况呢?与前面的例子一样,原因可能有很多。首先,科学与伪科学之间的界线往往不是绝对的,因此取决于个人的解读。而且,这种边界经常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因此伪科学可以成为科学,科学也可以变成伪科学。在前一种情况下,炼金术演变成了化学,这要归功于拉瓦锡(Antoine Lavoisier)等人的工作。后一种情况下,弗朗兹·约瑟夫·加尔(Franz Josef Gall)在神经科学领域的先驱研究(包括大脑不同区域的心理功能)最终演变成了站不住脚的颅相学理论。最后,我们必须承认科学家也是人,因此有时可能会遭遇某些认知“盲点”,阻碍他们认识到自己观点中的不科学成分。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精神分析理论提供了不止一个例子。只要问他的妈妈你就知道了!
斯科特·O·利林菲尔德(Scott O。 Lilienfeld),美国埃默里大学心理学教授,《临床心理学的科学与伪科学》(Science and Pseudoscience in Clinical Psychology)等书籍的编辑
我们的思维倾向于寻找并发现模式;这基本上是一种适应性倾向,因为这有助于我们理解常常令人困惑的世界并避免危险。我们很容易在无序中看到有序,在无意义中看到意义。例如,当吃饭后很快感到恶心时,我们就会回想吃了什么可能引起食物中毒的东西。这完全是合理的。但是,在数据中找到有意义模式的倾向也可能导致我们得出错误的结论,比如大量的阴谋论或观点认为,疫苗会导致自闭症。在这些例子中,我们通常会感觉到一些不存在的系统性关联。我们也不能低估情绪的作用。许多人都会被伪科学信念吸引,比如笃信灵媒,这可以理解为我们渴望与逝去的亲人取得联系。许多类似的信念还会给予我们某种控制感,即使这种感觉是虚幻的;例如,占星术向我们保证,我们可以预测接下来一天中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件。我们都怀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掌控生活的愿望,因此许多人都倾向于这些信念并不奇怪。
布里特·赫尔墨斯(Britt Hermes),前自然疗法医师,现在是自然疗法和替代医学的批评者
简而言之,我认为人们并不相信伪科学,而只是伪科学的猎物。
当谈到医疗伪科学时,我认为人们之所以受骗,是因为骗子们使用的是医学术语和听起来很“科学”的话术,普通人无法辨别这些冗繁难解的词语;当患者对医疗系统感到绝望、失落和挫败时,他们会远离医学(有研究显示癌症患者感到绝望和失控的程度与接受癌症替代疗法之间存在相关性);而且医学未能很好地解释,坦白说是还无法解释一些莫名其妙的疾病。这可能使患者感到绝望,特别容易受到替代疗法的影响。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慢性疲劳——一个难以治疗的慢性疾病的例子——患者会转向顺势疗法和自然疗法等疗法的原因之一。他们愿意尝试任何事情,并且会认为,“难道有什么危害吗?”
不幸的是,替代医学可能会非常危险。这些疗法可以进一步研究,或者根本没进行过研究。对替代疗法的研究经常发现,这些疗法是无效的。花费时间和金钱进行替代疗法的患者可能会错过重要的治疗窗口,并将有限的资源从有效的医疗护理中转移出去。可悲的是,已经有非致命病症(如湿疹)患者因使用替代疗法而死亡的案例,这些患者错误地认为某些东西是天然的,因此就是安全的。
茱莉娅·肖(Julia Shaw),心理学家,《记忆错觉》(The Memory Illusion: Remembering, Forgetting, and the Science of False Memory)一书的作者
我们被误导的最主要原因包括:
(1)被行话分心。我们并不精通特定类型的科学工作如何进行,因此会被听起来很科学的术语(如顺势疗法中所用的术语)所误导。
(2)信任弱者。我们会对一个领域进行阴谋论的思考(比如不信任大制药厂),这会让我们不信任该领域的大型科学机构,而是信任我们认为在科学上弱势的人(比如反疫苗者)。
(3)一厢情愿。我们确实希望有些事情是真实的,而这种一厢情愿会让我们的判断蒙上阴影(比如想要治愈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
(4)从未想过验证。我们之所以接受不正确的信息,是因为它来自我们通常信任的来源——如朋友或亲戚或老师——而我们从不检查这些信息是否正确。
(5)过分信任自己。当我们努力去理解某些东西时,特别是在我们感觉自己有一些基础知识的领域,我们可能会认为其他人都是错的,或者是危险的(比如假设转基因本身就是不好的)。
我们需要注意,不要假设伪科学思维仅限于那些没有受过良好教育或者不那么聪明的人,而是要意识到,几乎所有人都至少拥有某些伪科学信念的一小部分,在任何可能的时候,我们都应该尝试努力摆脱它们。(任天)